北京中学 2016•秋•中华文化寻根之旅之徽州行(5)-归程•徽州墨迹
origin:This website releaseDate:2016-11-26 20:25

徽州之行的最后一天,九年级师生一大早就来到了被誉为墨都的徽州歙县胡开文墨厂,造访了全部生产线,并亲自体验了描金的手艺流程,随后我们又在亲自考察了被誉为东南第一都江堰的渔梁坝水利工程和坝上的千年小镇,并由此触发了同学们对于历史和人文的更多元地思考。




赵天琪

刚刚看过雕刻精细的徽墨和砚石,然而此时,我坐在大巴车上,脑中却总浮现出一双手,一双满是老茧、沾满油污的手。

那是一个昏暗的车间,里面杂乱地摆放着桌椅,地上摞着许多砚石的半成品,和各种我叫不出名字的工具。他就坐在其中一条板凳上,面前的小桌板上有一盏样式古老的台灯,和许多木质手柄的刻刀,最中间放着一块等待打磨的砚石。

他躬着腰,低着头,鼻子都快贴到了砚石上,鼻梁上架的眼镜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滑下来。他黝黑的脸上映着黄色的光,皱纹像是一条条深陷的黑线。他的目光定在了砚石上,一只手扶着砚石,另一只手拿着刻刀在石板上游走。 

他左手大拇指按在砚石的棱上,因为太用力,指尖被压得发白,关节处又挤出了许多皱纹。另外几个手指直直的压在石面上,一动不动,指甲盖下红中透着暗紫色。手背在台灯的光下反着光,油亮亮的,上面的墨印子被抹花了,和原本颜色就暗的手背几乎要融为了一体。他的右手像拿笔一样握着刻刀,小拇指和无名指横挡在石板上,每挪一次就能看见侧面一道粗粗的黑色墨迹。握刀的两根手指指甲缝里常塞满了石灰,指肚上的纹路被磨得平滑,许多地方褪了皮,或是结了白色的痂。 

这两只手上生满老茧,宽厚的大掌上纹路重而清晰,边缘常有水泡或是泛起了白色的皮。粗而短的指头上沾了许多粘稠厚重的墨印,总是黑乎乎的一片。就是这样一双手,却能做出那样精巧别致的徽墨。那种认真和专注的神情,那种技巧和功力,或是急转直下或是轻勾慢挑,这双手把这份古老的工艺吟成了一首诗,无声中却有抑扬顿挫,重复里也有起承转合。或许最初这双手没有皱纹、没有厚厚的茧,或许他的手法越来越熟练了,行刀速度能越来越快了,但是,他对每一次落笔仍那样苛刻,那么缓慢,他每刻完一刀仍会细细端详。这份匠心独运是二十年、三十年甚至几代徽墨匠人也不会改变的。

就是那间昏暗的屋子里,却让我心生敬意。那是一种流淌在血液里的倔强与不苟,那种不变的对细节的苛求,那种愿意用一生来追求美、缔造美的情怀。那是一种信仰,一个匠人一生的信仰!

我忘不了那双手,那双匠人的手。

我由此想到:一生不算太长,能把一件事做到极致,也就足够了。



 

任九宁

中国的制墨历史很长,最开始,有名的制墨地域在河北境内。后来,中原地区战火纷飞,中原人逃到了徽州,发现了徽州那特殊的地理环境所造就的,在制墨工艺上最佳的松科植物,从此,他们安定下来,一代制墨传奇就此开始。

到如今,徽墨已经成为了中国一大名墨。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它的秘方已被保存下来,至今,所有的徽墨都是手工制作。在胡开文墨厂,制墨、砚台、包装等一系列工序都由工匠完成,形成了一道独特的人文风景线。 

今天的中国,有一个问题。传统文化的渐渐流失,已逐渐进入了所有人的视野。中国人发现,我们的许多珍贵文化得不到传承,而且在逐渐流失殆尽。中国的许多手艺,都是由手艺人代代传下来的。如今许多手艺人年老而没有继承人,这些手艺便由此消失了。像徽墨这样的幸运儿不多,它渐渐得到了关注,可还是有很多手艺却已经消失或正在无可奈何地消失。

一个产业可以将一个传统文化做成成熟的商业产品,也能将一项传统手艺保存下来。其中的原因显而易见:一个人的传承,与许多人的一起传承不可相提并论。中国有这样一句俗话,众人拾柴火焰高,中国向来崇尚集体的发展,直到现在还是如此。

那么,为什么形成产业的徽墨并没有成为单纯的产品与赚钱机器,而到现在还是手工制作,匠心营造呢?我想,这在于老师傅们日复一日的坚持。若是没有他们,徽墨又何以得到传承呢?他们的坚持,化作了徽墨的精神,他们的身影,永远融入了每一块墨,每一块砚台之中。拜他们所赐,徽墨的精神没有失传,因为他们自己便是徽墨的精神! 

然而,总有一天,他们也将逝去,那又有谁来传承这一块块徽墨中所蕴含的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呢?在这个时代,我们的使命与责任同在。我们只有知道自己是谁,只有知道自己的来龙去脉才能真正明白自己需要坚守的是什么。就算忘掉一切,我们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语言,五千年的历史和文化,等着我们去发现和承传。我们还有一个重任担在自己的身上,那就是开拓中华文化。



谁为我磨砚?

胡珺 

平桌阔椅,几案花砚,蓝田玉质笔杆,墨干已有余年,谁来为我磨砚?

飞檐翼角,灯笼廊道。秦砖白虎青龙,汉瓦朱雀玄武,坐落谁家庭院?   

曾见灰飞烟灭,曾见玉损香消,曾见烟花斜影,皆出于砚中景色独怜。褴褛青杉,批覆旧娑,虽为手艺人,却为世道之陋,人行之弃。看徒留桌椅空叹,西厢曲罢,人去楼空,只留你独自寒暄……

看独雕细琢,有龙云于其上,有凤火于其中,有林松于摇摆,有乐仙于墨境。尽看霜雪经年,檀灰烧段,可见其年岁尘世。问其经年,已有三十余。再看其中,南华卷,红尘轶事共二三,不胜敬仰,只因不烦其枯燥,不弃其独工。皆此为,却为男工中事,可画山,可刻文,可雕卓,可塑沫。感其境,观其身,不能静心而琢绝不出细工。曾想,若一生留守,可能惟相知相守于砚中,相惜相怜于手中。问谁能留灰中纸砚,谁来再磨砚?

看画中色染,有锦鲤于金浪,有桃花于春灼,有流水于青岩,有经传于金莲。青丝绾拈花簪,眉目嫣然,问其经年已有二三。佝偻身躯说孱弱,凭岁月,有艺于中。金粉银笔南画卷,纹洛砚中北墨黑,精益求精中。试与相逢,握笔尚不能立,难于画卷中。撇眉看标范,却见娴熟如练耳。试与相速,色浸染不能改,难于描字文。曾想,青春华年皆于其中,手中磨茧看风霜。问谁能用华年换取尘墨,谁来再磨砚? 

一场天青窑烧,尝尽千年韵味。几人知晓青花需要天时地利,天青欲雨时,几番工序,才可煅烧那般嫣然模样。青花碗砚碟拓,细腻犹如雨带梨花。一问青花等了你多少年,只道十年八年,千年万年。如花仕女,旖旎江南,只是你为青花描红妆却贪婪。莲步轻摆勾勒人间,只是逢了一场青花缘,搁下了一段思念……

问文殇,无人应,传奇千年,光景一转。繁华一梦人世间,你搁几案几多年,谁复来磨砚?

徽州行漫画连载(4

何心婉


几重

渺苍穹

戏白雾中

冷翠欲寻声

碎雨巉岩相逢

泠泠呼啸破芳丛

绝景巘崿游者争咏

风卷云舒生壑振林空

莫道痴心醉与山同

飞瀑引画丹青琼

瑶台楼宇疑踪

料仙客曾登

隐溪淙淙

犹赞颂

栖鸿

 


千年渔梁

王梓权

渔梁,新安江上一座平常的小镇。

现在走在这个小镇上似乎都是老人。这是一个极为平常的小镇,破败、腐朽、寂静,虽然它离歙县县城只有三里路,但看起来相当的生僻。

渔梁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童话剧里的场景:神秘而宁静,亲切而温馨。给我留下至深印象的是那条古街,窄窄的,两边都是一些铺面,有卖杂货的,也有打铁的、箍木桶的等等。街面全是由青石板铺成的,行走在上面时,能听到自己的清脆足音,那声音就像是啄木鸟在用尖喙撞击树干。渔梁一直都是浓雾弥漫的,像栖于水边的一个千年之梦。

在新安江的中央,就是那座著名的渔梁坝了。渔梁也是因为这座古老的坝而著名。这坝是青石板筑成的,但现在已呈现黑色了,那是一种岁月的底色。渔梁建于宋朝,它的构建之精巧,让人匪夷所思。坝的存在给渔梁增添了一道美丽的景观,斜阳西照,渔舟唱晚时,这坝看起来有一种别具一格的美,古朴、有力、富有质感。

其实不仅仅是古坝,渔梁的一切都是给人这样的感觉。尤其是这里的老人,他们态度安详、举止沉静,那是岁月磨砺的结果。当然,岁月也磨砺出了他们的麻木、他们的知天命、他们的屈辱和隐忍,这些都是人生无是无非的赠馈。

时人有诗描绘道:欲落不落晚日黄,归雁写遍遥天长。数声渔笛起何处,孤舟下濑如龙骧。漠漠烟横溪万顷,鸦背斜阳驻余景,扣舷歌断频花风,残酒半销幽梦醒。

这样的诗是有着意象的。晚日,归雁,渔笛,孤舟,漠漠云烟,鸦背,斜阳,残酒,幽梦等,无一不是在诉说着离别的伤感。毕竟,在当时,从商不是阳关道,只是背井离乡的奈何桥。

千年渔梁依河建,万里江山忆此回。

 

(本期照片由徽州行师生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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